佩特科维奇从休息室走出来,走向控制间,戴上了他大得夸张的耳机,像是飞行员又或者是橄榄球赛进攻协调员。
从休息室到控制间的路程并不远,走廊陈设简单却极其肃静,让人不自觉将身型挺直一些,再挺直一些,系上礼服外套的扣子,哪怕勒得人难受。走廊里的感应灯跟着佩特科维奇的脚步,每隔几米就点亮一盏。射灯的亮度渐渐增加,照亮由暗转明的过程本就像是一场仪式。灯光点亮一些,走道两边和墙上的装饰物也就更清晰一些。
“合影,留言,花卉,总结,无非就是这些无聊的东西”
佩特科维奇想着,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一如照片里的某个时刻。
虽说作为设计者,佩特科维奇早就对控制间里的设置了如指掌,但真当一切陈设都真实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倍感震撼。来自于一种原始的,对于庞大以及压迫的的敬畏,还有对 于所谓“仅此次”的束手无策。
佩特科维奇站在诺大的中控台前,上面布满了泛着微微霓虹光的按键,转盘,旋钮,从控制台的一头走向另一头得迈上三四步。正对着控制台的是一连串的巨大屏幕,三四个人那么高,连接在一起,形成一扇弧形屏风,背后连接着复杂而精密的传感器以及接收器,共同构成一座由线路和电流组成的迷宫。
佩特科维奇重新将耳机扣回头上的一瞬间,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回想起自己设计这间房间与这些设备时的念头,用纯粹的感官刺激来捕捉甚至是定义现实。除去一些和时间以及因果顺序相关的元素,他的确做到了。或者说,在某一个短暂的瞬间,他可以书写并改变现实。
这对于佩特科维奇来说十分重要。作为一名职业且广受赞誉的制作人与演员,佩特科维奇需要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制作一套完美无瑕的方案,而这个大玩具所处的房间将会是操纵和支配整场演出的中心。他需要在这里准备好一切素材片段,调度安排。这一场自己并不能出现在现场的演出将会是,也应该是人们记住他最好的最好方式,像是划过辛德瑞拉城堡最闪耀的那一簇烟花。
佩特科维奇开始重新审视那些已经烂熟于心的素材。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剪辑甚至是改写的权力。退出无趣又平庸的制作团队大约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至少佩特科维奇自己是这么以为的。没有那场退出就不会有现在的自由。终于,他不用受制于他人,不用受制于编剧,其他演员,不合时宜打断演出进行或者改编演出方向的路人,甚至是剧本以外天气的制约。终于,他拥有了定义,总结和支配的权力,多么伟大。
巨大的荧幕上开始出现一帧帧画面,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像是部传记或是什么。佩特科维奇喜欢这样的真实感,他喜欢这样身临其境的经历感。
“很好,非常有趣。”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啊,当初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真是太可惜了。”
他对着剧本上第一阶段的细节进行着逐帧逐帧的检查,饶有兴致。一边为自己对这些片段了然于心感到骄傲,一边对自己新发现的小细节心奋不已。到此为止佩特科维奇对这个阶段的编排以及呈现爱不释手。他总是沉浸于在一开场就为观众们奉献自己最为满意,最有信心的内容,或者干脆说是自己觉着最为自在的内容。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技巧失误也都被保留。
按照他的说法“这些失误与瑕疵在这一刻也都是美好的”,观众们也一定会这么想。